字在图文大赛沙漠以及撒哈拉

(一)

年8月1日,天气特别晴朗,空气中燥热漂浮。两辆丹东黄海大轿车载着六十个新职工,从西宁前往龙羊峡水电站。我是那六十个其中一个。

对于这种单位通勤,我此前的经验就是大通县到西宁的那三十来公里的柏油路。因此当车驶出城区,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稀落为农家院落,并与小麦田、蚕豆地交替出现在窗外时,在我的心理预期上就已经是快到了。

然而车一转弯,进入了湟源峡。峡谷之内视线受阻,失去了判断目的地是否在前方的依据,心下略微一沉。好在湟源峡的风光着实不错,蜿蜒曲折的泊油路右侧悬崖峭壁,镶嵌其上的危石坚固而颤栗,左侧的湟水河因为铺陈在河床的岩石白浪四溅,岸边野草野花在高原八月的阳光下竭力绿着\红着。邻座的男同学时不时惊叫:“看!那儿有座木桥!”、“哎!这是个水磨坊啊!”90年代末,黄海车风光早已不在,这两辆又显然是单位里最破的两辆。滚烫的柏油路在峡谷里大角度回旋,没办法提速的破黄海车低档位慢速行驶着、嘈杂着。

黄海车左转右拐之下终于盘出了湟源峡,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里叫湟源峡,所以又开始期望快到了吧。可是两辆车从湟源县城轻轻擦过后,径直往日月山去了。

好嘛,左边没有河水了,右边也没有峭壁了,满眼尽是草原、草原、草原。水电站自然不会建在草原上,龙羊峡很显然不会快到了。路况逐渐变差,路面被千百只路过的轮胎摩挲到只剩下作为路基的石子,残存的一点点柏油在底部勉强把石子黏连成一小片一小片,断裂的部分就是松散的尘土了。我们的破黄海开始怒吼着爬山,噪音骤然翻倍。速度却没见增加多少,倒是甩起大量砂砾,扬起大片尘土,混合着爆起的尾气,一起从车门车窗或宽或窄的缝隙里灌进车厢。我的鼻孔立刻干燥地要炸开了一样,挥之不去的耳鸣也随着海拔的提升一起来了,烦躁开始难以抑制。

两辆车哼哼唧唧爬上了日月山巅,随后开始下山,速度在惯性的助推之下快是快了很多。问题是速度一快,车体就开始疯狂颠簸,满车箱的干燥尘土剧烈抖动。车椅是土黄色的人造革全包的,我的后背和腻着无数人汗水和脂肪的人造革之间只隔着一层化纤T恤衫的后半幅,汗水已经将这三样材质粘合在一起了。身体向前倾斜一下,能感觉到化纤布料和人造革扯断黏连的力量。再把化纤布料和我的皮肤扯开,尘土和空气一起灌进来,和着汗水混成了油腻。男同学又开始尖叫:“快看!快看!那儿有片沙漠!”顺着他的指尖,透过风蚀的车玻璃,看到路的左侧原本整片的草皮像是忽然断裂了,断裂处与道路之间一片大约十余平米的土地完全沙化,沙粒细腻,纹路顺滑。一部分沙粒被风带到了路面上,被毫不犹豫的车轮瞬间碾过,留下车痕。

我的情绪瞬间从原本的烦躁炸裂成了绝望。妈的!一路上你看到个小桥,大呼小叫!看到个破磨坊,你也喊个不停!现在居然管这玩意叫沙漠!和这么没见识的人做了同学还不够,难道往后余生还要在一个车怎么也开不到的地方,继续做同事吗?!

虽然此前我见过的最大沙漠也不过是建筑工地上的沙子堆而已。可是我看过书啊,一本叫《撒哈拉的故事》的书。

(二)

年十一长假,忽然热爱上摄影的老胡,凭着一腔热情和一贯强势作风,组织了一个由两辆车和七个人组成的采风团:老杨开车带着老婆拉着老李,一车;我们这车,司机老马,副驾老胡,我和阿黄后排。

看上去蛮奇怪的组合哈,其实我们暗中还是有所关联的。老胡、老杨、老李人手一部消费级相机。(所谓消费级相机就是当年佳能、尼康、索尼三大相机巨头推出的外形类似单反相机,拿出去能装逼,功能却只比卡片机多了点长焦之类功能的鸡肋产品。)老胡没驾照,所以老马不需要爱好摄影,开车能力强就够了。我有一部单反和一只长焦、一只中焦和一只广角镜头的使用权,并且近期行为古怪,比如经常拿着相机在办公楼下对着片破叶子全机位、全角度、全姿势咔嚓咔嚓,被吸收进了团队。阿黄呢,被拉来估计是为了给我做伴儿。她在家里翻腾了半天,翻出来个小卡片机,然后装包,就跟着我们采风去了。

我不怎么想去,因为对摄影其实也没多么热爱,偶尔在公园里拍拍花花草草,显摆显摆就挺满足了。跑出去采风,荒郊野外又没人看我耍酷拉风。动辄十几二十斤的单反全套设备背着挺重的,老胡的行程安排也一点儿都不轻松。三天时间里我们将从西宁出发途径共和、茶卡、都兰、诺木洪,抵达格尔木,在格尔木四十公里外的胡杨林拍照、创作,然后取道察尔汗、锡铁山、德令哈、乌兰、天峻、刚察、海晏、湟源,返回西宁。在青海省地图上画一下,是一个环绕着青海湖的大圈圈儿。

阿黄也不怎么想去,她想用睡觉、逛街、吃饭的方式度过长假。但是我俩都害怕挨老胡的骂,一大早两个人蔫了吧唧的跟着几个老男人出发了。一路上阿黄对着左边,我对着右边,看着青海湖畔翻飞的经幡,看着衰草连天的草原,依次从窗外滑过,一声不吭。

中午车行至大水桥。非村非镇的大水桥,青海湖景区向西余公里,地图上没有显示,但就是这样一个蛮荒之地,却名噪全国,因为长途司机口口相传中风骚的老板娘,也因为在禁渔令已经收紧的当时,还是可以吃到湟鱼。看着我和阿黄情绪不高,老胡管足管够的点了瓦块湟鱼。没有鱼鳞的湟鱼被剁成土瓦形状,用红烧的方式烹饪过后,鲜嫩美味。既然老胡都这么竭力表达诚意了,我和阿黄怎么着也得表现表现高兴的情绪,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吃喝喝。用过了带着残害保护动物罪恶的午饭,男人们剔牙喝茶,酝酿继续赶路情绪。我和阿黄去找厕所,准备赶路的膀胱容量。

问题来了,阿黄这厮出门时不知道脑回路怎么搭了一下,穿了条背带牛仔裤出来了不算,还在外面套了件紧身的套头厚毛衣,然后才是外套。这就导致她在厕所里要么得上半身近乎裸着,要么得双手耗时费力地在厚毛衣下面摸索、穿插。高原长途公路旁的厕所都有一个特点,简陋以及巨脏、巨臭。你说这厮这么个穿法,别人又看不到你那可爱的小背带,还给自己制造这么大的麻烦,图了个啥?以上是阿黄的问题,我的问题是被大姨妈突袭。

于是乎吃过湟鱼的我和阿黄,一路上净忙着观察哪里有茂密高大的蒿草堆和倾斜度足够的斜坡了,并及时喊老马刹一脚。好不容易遇上合适的地形吧,又开始纠结去还是不去。去吧,过程繁琐麻烦;不去吧,鬼知道下一个大自然厕所会是在哪里。

阿黄还有个奇怪之处,一路上一直戴着帽子,下车散步戴着,去厕所戴着,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戴着。我没忍住问她为啥,她说:“保护发型。风会吹得头发乱飞,睡着时靠背也会在后脑勺揉出头发圈儿来。”

一路奔突,我们在当天晚上7点多到达了格尔木。一路的风尘仆仆顿时松懈了下来,酒杯斟满,手抓羊肉端上来!一个不小心,集体喝高了。第二天醒来,天早都大亮了,但是没人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磨磨蹭蹭满城转着,踅摸着吃完早饭,才慢慢悠悠出城,往传说中的胡杨林开去。

早上十点多将近十一点,到达了沙漠边缘。这次真的是沙漠无疑了,虽然没啥名气,也是货真价实的沙漠。金黄的旱地芦苇在沙漠边缘茂密高大,秋天的烈日罡风带走了茎叶中的所有水分。人走过去带动这些干燥的植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倘若划一根火柴扔进去,一定能在瞬间制造出一片火海。

一行人徒步穿过整片旱地芦苇,正式进入沙漠已经是十一点了。太阳近乎直射,沙漠开始反射光线与热量。人隔着鞋底也能感到脚下细沙的冰凉,头顶的头皮却开始晒得生疼。眼睛睁不开,只能紧皱眉头,在确保视线清晰的前提下,将眼睛睁到最小。身上的衣服在一股股努力向外发散的热汗鼓动下,沉重又多余。于是脱掉外套,一阵风吹过来,又吹得毛孔紧缩只好再穿上,身上的热量就从领口向脸上涌动,我的脸很快就被蒸成了猪肝。

直射的大太阳下细枝细杆的胡杨,看不出是死是活,影子在脚下萎缩成一个小圈。沙丘上风吹过的纹路还在,却因为缺少影子而呆头呆脑。一座座沙丘,在天边画出的流畅弧线只有蓝色的天空能映衬一二,其余一片明晃晃的惨白。摄影,摄影,没了影子还摄个啥劲儿啊!

死沉死沉的全套单反我早扔给老胡了,他也应该发现没掐对时间点了。但是肯定是面子上下不来,背着那套沉重的玩意儿,执着地对着一棵棵胡杨咔嚓咔嚓。我揣着个小卡片抬着猪肝脸,和阿黄到处找树荫躲。躲一会儿,身上的汗很快就凉了,又赶紧往太阳下走。就这么阴一下,晒一下地折腾自己。最后实在折腾不动了,坐在树下坚决不走了。

我翻出小卡片相机,说阿黄我给你拍张照吧,我会从你脚边的这个角度拍你的侧影。阿黄就配合地摘了帽子,在我的指挥下微微侧脸摆好造型,于是我拍了张全屏净是大鞋底子的照。当时还挺嘚瑟在那么烂的光线环境下拍出了一张那么文艺的照片。多年后再看这张照片,发现摘了帽子后阿黄的头发呈现出鸡窝状,一脸疲惫,像是刚被鬼子蹂躏过似的。

(三)

年9月21日,老胡在拉西瓦检查工作,我跟着。这家伙精力贼充沛,屁大点儿的检修现场,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犄角旮旯都要检查。大大小小所有工作面都转遍了不算,还非得挑出点儿问题来让人家马上整改。人家都烦求死了,我也烦求死了,跟不动啊,还得硬着头皮死跟。

按照计划,第二天他去龙羊峡接着检查工作,我接着跟着。晚饭肯定是在拉西瓦解决,然后去龙羊峡睡觉。下午5点,老胡似乎转够了。我记得镇上有家土火锅很好吃,不知道项目部经理这次会不会安排吃那个,谁知道一转脸就听到老胡跟项目部经理说要出发去龙羊峡。项目部经理一脸懵逼,说领导吃了饭再走啊。老胡说不吃了。项目部经理急了,赶紧说都订好桌子了。老胡扔了句你们自己吃吧,抬脚就要走。项目部经理以为啥工作没做好,惹领导生气了,不敢吭气,偷偷向我看过来。看我也没用啊,我也不知道他这是突然咋了,离年八项规定正式实施还有四年呢,在工地上吃顿便餐也不是啥违规的事,至于嘛!但是作为“胡总等一行三人”里的那个“等”,我只能赶紧麻溜儿地跟着走。出了厂房就上车,老胡看了眼时间,问司机:“差不多吧?”司机说:“刚好。”

从拉西瓦到龙羊峡八十公里左右,这是一条怪异的路。出门就开始爬坡,很快就爬上一片高原平台,地处山巅,毫无人烟。没有变化的草原,没有变化的道路,只有路旁偶尔成排的黄黑相间的道路警示柱从窗外一闪而过。太阳在逐渐西沉,老胡偶尔看看时间。

下午6点过点儿,没到龙羊峡,车却停了下来。推开车门,背起相机,蹚过一片稀疏的草滩,太阳挂在西天,黄昏马上就要来临,在老胡准确的时间计算下,我们来到了沙漠的边缘。经过十二年的漠视与放任,年还是几平米大小的沙化地带恣意扩张为方圆几十公里的沙漠。通往龙羊峡的公路早就被重新修建,无数个夜里狂风将沙粒裹挟着横穿过路面,在另一侧无限蔓延。一部分沙粒不堪旅途劳顿,跌落下来,层层累积,天明之后又被一只只疾驰而过的车轮碾压开来。

踩着冰凉的沙粒,登到沙丘的最高处极目远眺,看不到沙漠的尽头。近处的沙丘与草场相依共存,暗中角力,在斜阳下勾勒出或黄或绿的弧线。如果可以站得更高直至云端,地球的这一处表面是忽然斑秃的人,后脑勺那一处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的忧伤荒芜。

太阳继续西沉,从地平线那端为所有风在沙丘上吹过的痕迹投射出光影,甚至一只鸟儿短暂停留后留下的爪印也浅浅勾画一笔。沙丘近草场的交汇处,细细的草芽彼此远远疏离,牛羊走过走过这里大约是失望的,留下一串串交错的蹄印,向沙丘深处延伸,方向不明。

老胡在远处沙丘明暗交接的线条上,手中新买的单反相机镜头朝向落日余晖,将中年男人的所有沉默不语,站成剪影。

不过半个多小时,太阳就完全落下去了。很冷,也饿了,我只想尽快离开。

(四)

年11月10日,我和权芳驾车从摩洛哥小镇布马恩(Boumalne)出发前往梅尔祖卡。按照之前电子邮件的沟通,酒店工作人员将在那里与我们汇合,随后带我们深入撒哈拉沙漠十余公里,入住帐篷酒店。

权芳的手机在途中丢了,情绪低落。丢失的东西终究难以寻回,他人再多的安慰也于事无补,所有的懊恼与沮丧只能在时间中慢慢消散。低低的引擎声和偶尔的手机导航提示音中,我们穿过村落,穿过戈壁,穿过荒原。

下午三点前抵达了梅尔祖卡,一个为了游客而出现及存在的小镇。在这样的地方,作为游客的一切困难都能轻易解决,当地人随便的一个肢体语言就帮我们找到了之前一直隐隐担忧的酒店邮件里给出的那个谷歌地图坐标点。

撒哈拉近在咫尺,出发时间没到,得耐心等待。各家帐篷酒店两层或者一层的集合点,结构就是普通民房,外观大抵粉刷成土黄色,蔚蓝天空下随意散落。无事可做,拿出手机拍拍照片,强力滤镜之下黄色愈黄,蓝色愈蓝,不似人间。

柏柏尔小伙子头顶盘着头巾,身着长袍,站在大太阳下脸堂黑黑、牙齿白白,叽里咕噜说着什么,我和权芳不得要领地看着他。最后,小伙子脑袋一偏,飞快地舔了下嘴唇,手臂抬高比划出一个高大健壮生物的轮廓,同时口中发出“哞哞哞”声。

哦,他在说骆驼。这不怪我,骆驼的单词我是知道的,而且在此前电子邮件沟通后,专门强化了一下。肯定是他发音不准,哼!发音不准不说,还记性不好。之前电子邮件里就说了啊,我们选择骑骆驼进沙漠,谁会千里迢迢跑来坐越野车呢。前天在马拉喀什乘坐完热气球后骑了二十分钟骆驼,感觉没过瘾,就等着今天一次骑个够!

细脚伶仃的摩洛哥单峰骆驼比普通的马匹高大了一些,首尾相连连成一串,循着越野车在沙丘上留下的车辙向撒哈拉行进。我的骆驼在队伍的最末端,权芳在我前面,黑色的外套后背上印着白色字母,黄色的沙,黄色的骆驼,黄色的阳光,所有的黄色在她身后聚拢又骤然停止。

柏柏尔人牵着松松的缰绳,缓缓地走在驼队最前面,披着一身霞光。斜阳在西,从脚底开始拉伸的影子,跟随骆驼脚步的移动,伴着沙丘的细微变化起起伏伏。无数奔赴而来的游人,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刻。

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是朋友圈里的点赞爆棚。身处如此如画美景之中,拍照发朋友圈是当务之急。骆驼的鞍鞯上有个铁质的把手,一定是为游人特设的。大家左摇右晃地坐在骆驼背上,谁也不敢撒手,只敢腾出一只手来拍照。拍来拍去,要么拍的全是别人,要么只能拍到自己的半张脸,骆驼啥的,怎么也框不进来。柏柏尔小伙子适时地、程序地在最漂亮的沙丘边停下驼队。然后从前往后挨个儿接过游客的手机,指点着摆好造型,单人的来一张。哦,你们是好朋友,那么合影也来一张。喏,看一下满意不?啊!不好看啊?那再重新给拍一张。全程不急不躁,笑意盈盈,礼貌周到,耐心细致。为排在最后的我拍完照后,小伙子又确认大家都很满意了,才跑回去继续拉起缰绳。

骆驼低头慢慢走,中国人低头发朋友圈,外国人低头发脸书,要赶着手机还有信号把热腾腾的旅行打卡图晒出去。裁剪、调色、凑九宫格,一通忙乎,就等着点赞一个个冒出来啦!却发现坐不住了,身体随着骆驼的步伐前前后后,顿挫、顿挫了半个小时,这会子腰闪得疼,屁股磨得疼。可是又无处可去,总不能跳骆驼吧。只好腾挪、腾挪,往左挪一下,坚持一会儿;再往右挪一下,坚持一会儿。

腾挪也不起作用的时候,柏柏尔人停了下来,逐个安排骆驼跪下,好让游客下驼。我又是排在最后一个,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一个老外,人下了骆驼双腿却保持着骑行的姿态,嗷嗷叫着艰难走了几步才恢复正常。柏柏尔人给每个游客发了一瓶水,宣布自由活动观赏大漠日落环节到了。

夕阳恰恰好,晚霞恰恰好,在游客恰恰好需要休息的时候完美得恰恰好。天大地大,沙丘柔软干燥,躺着也罢,卧着也罢,撒哈拉温柔接纳你的一切任性娇蛮。一切艳丽、一切壮丽、一切秀丽,毫不保留,完全坦露,任你揽入眼底、纳入镜头。沙丘、落日、骆驼都拍完后,柏柏尔人适时地主动凑过来跟你合影,为你的朋友圈添加异国风情。

重新骑上骆驼,晃晃悠悠向着营地前行,开始路遇其他营地的驼队,我的耳朵敏锐扑捉到中国大妈的交谈声。权芳问我又看不清楚,如何判断是大妈还是少女在说话?我说少女们说话怎会如此不矜持?

下午5点半,营地出现在视线里。几处沙丘形成的谷地中,一块呈长方形的营地,八顶白色帐篷四个一排华丽地分列左右两侧,中间空地铺上彩色的长毯,惊喜的游客一脚踩上去就踏入了梦幻,白色灯罩下橘黄的光摇曳在脚边,忙碌的酒店小哥在长毯尽头的帐篷餐厅里准备着晚餐。

已经安顿好房间的游客,围坐在等待燃起的干木料堆旁,用我听不懂也听不清的各种语言聊天、等待。忽然耳朵又扑捉到了中文的交谈声,虽然听不清具体的交谈内容,却肯定不是中年大妈被时光磨蚀过的声音,是年轻的、生机勃勃的声音,而且还是北上广的声音。

循着声音扭头看到一个气鼓鼓的中国姑娘手上拿着台单反相机,快速地从餐厅方向走过来,后面跟着的男孩子斜抱一副拉开的三脚架,急急地跟在后面解释着什么。两人没有理会沙坡上白色石块围成的心形告白场,爬上了沙丘最高处,争论一番后在姑娘的指挥下确定好了三脚架的位置,架起了相机。哦,原来是一个热爱摄影的可爱姑娘,千里迢迢带着全套设备深入撒哈拉。

奇怪啊,骑着骆驼进沙漠的时候,明明就我和权芳两个中国人啊,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到他俩的那套专业设备,权芳忍不住赞叹:“看来是专家!”看着姑娘对着苍茫天空频频亮起的闪光灯,我跟权芳解释:“没,才学呢。”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柏柏尔人开始招呼大家开饭。餐厅里灯火通明,煤气取暖器辐射着热量,餐布整洁,刀叉锃亮。依次摆上来的食物却很常规,无非是几天里早已吃烦了的塔吉锅、烤面包、腌橄榄、咖啡、果汁等等,转念想到身处沙漠,又忍不住恶狠狠感慨:“钱,真他妈好东西!”

我和权芳快吃完的时候,那对中国小情侣掀开餐厅的门帘进来了,刚巧坐在我们邻桌。两人显然也早吃腻了那些摩洛哥食物,心不在焉地慢慢小口吃着。男孩的渔夫帽一直没摘,边吃边慢慢跟女朋友说着话,耐心又认真。姑娘要么不理他,要么一句怼回去。

趁着客人们用餐的时候,柏柏尔人已经把篝火点起来了,围在周边的小桌上已经摆好了红酒和高脚杯,让人不赶紧坐过去都不行。形态不同,功用不同的非洲鼓也一只只拿了出来。一直没觉得这个小小的营地里会有很多工作人员,但是篝火旁没一会儿就有五六个柏柏尔人打着鼓,唱着听不懂的歌,跳起奔放的非洲舞蹈,间或各种小把戏,努力带动客人们一起燥起来。歌声停下来的空隙,有悠远的歌声和鼓声从沙丘背面传来,哦,原来这里是一片营地的海洋。每一个小小的沙丘谷都盛满了外人对于沙漠的全部憧憬,在柏柏尔人周到细致、恰当好处的服务下,沙漠生活的任何一点点艰难、寒冷、暴烈都被细细剔除,只余下浪漫一股脑倾倒在你的眼前,妥帖抚慰你的渴望。

权芳接过柏柏尔人递过来的鼓,很快就跟上了节奏。

而递到我手里的鼓,被硬生生打出了军鼓的节奏。这么多年了,任何放到我手下被敲打的东西,都会顺畅地响起小时候学过的那四段鼓点,回顾我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小时候的星星也是这样镶嵌在夜空中,和父亲带着我一起走过的那段夜路一起永存于记忆中。

今晚的繁星则可以永存相机,我一个人到房间里加了件衣服,慢慢爬上沙坡,支起便携迷你脚架,不知道微弱的信号需要多久才能将这永不会再来的星空显示在半个地球以外朋友们的手机上。

夜风愈凉,那对儿中国小情侣在沙丘顶部拍摄。两人的身影淹没在除了星光没有任何光源的撒哈拉,讨论、争执的声音反而愈加清晰、辽远。

多么美好的姑娘,愿意背着心爱的相机,涉过万水千山只为拍下心心念念的沙哈拉之夜。多好值得美好的姑娘,就算不懂得闪光灯根本闪不亮夜空,也有人愿意替她背起沉重,越过千山万水,温柔相随。

小狐狸说:“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而言,我也和其它成千上万的狐狸并没有差别。但是,假如你驯服了我,咱们就彼此需要了。对我而言,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对你而言,我也是独一无二的……”——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五)

年9月14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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